甘孜日報 2017年07月25日
鄧建萍夫婦和易嘎一家合影。
■鄧建萍 文/圖
今年5月，我從成都前往新龍縣，探視扶貧掛職的丈夫劉海。夜色籠罩著崎嶇不平的鄉村道路，右邊是磐石交錯的懸崖峭壁，左邊是水流湍急的雅礱江。疲憊不堪的我被坑洼不平的路面顛簸得快散了架，路上早已沒有行人，借著微弱的車燈，偶見黃鼠狼從前方竄過，伴隨著樹林中的鴉雀孤鳴，一種遠離城市的荒蕪和孤獨向我襲來，心情突然變得異常沉重，遙遠的路途和極差的路況已經讓我吃不消，何況還要在這里工作和生活兩年，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暗自佩服老公的勇氣和吃苦精神。經過20個小時的長途跋涉后，我趕到了新龍縣皮擦鄉。
在海拔3500多米的皮擦鄉住下，我高原反應明顯，頭暈、胸悶、氣喘，盡管身體不適，也擋不住一路疲乏困頓帶來的濃濃睡意，我昏昏沉沉地睡去。“咚咚咚……”一陣敲鑼聲將我從睡夢中驚醒，“這是什么聲音？”好奇和疑問投向老公，“這是開飯信號，該吃早飯了。”老公擔心地問我：“昨晚睡得還好吧？高反嚴重不？”“沒問題，不用擔心，我能行！”艱苦的工作和生活環境，讓老公瘦了、黑了，半年多的援藏工作，他已基本適應這里的氣候，融入了藏民生活。
皮擦鄉政府是一座簡易的三層樓建筑，一樓是辦公室，二、三樓是宿舍，20多名鄉干部吃住都在這里，公用廁所，公用自來水管，公用洗衣機，設施陳舊，條件簡陋。一套當地人常用的灶爐，柴火高高壘在一旁，老式的條桌和圓桌各一張，板凳擺放整齊。同事們熱情友善地歡迎我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第一頓早餐吃的是高壓鍋煮面條，老公告訴我，這半年來，他早上都吃這個，用山上融化的雪水燒開，壓熟的面條外軟里硬，佐料簡單，只能填飽肚子，談不上美味。
到皮擦鄉的第二天，我就跟著鄉干部到洛魯村填寫標語，第一次與藏民近距離接觸，體驗生活，很期待。5月的高原，太陽已夠火辣，像個大火球一般懸掛在頭頂，曬得我睜不開眼。沿途映入眼簾的是濃郁的藏鄉風景，紅黃相間的藏舍、愜意嚼食青草的牦牛、五彩斑斕的野花、茂密森林和潺潺溪流。最耀眼的是省司法廳援建的蔬菜大棚、菌類種植場，修建在田間、在山頂，格外引人注目。到達海拔4200米的最高村落，藍天白云近在咫尺，皚皚雪山若隱若現，藏民們好似居住在云端。我們到每戶村民家填寫宣傳標語，我明顯感覺空氣稀薄，稍一動彈就氣喘吁吁。不遠處傳來念經誦佛的錄音，一幢藏舍里幾位老人手持轉經筒，嘴里念念有詞，誦經是他們每天的“必修科目”。兩三個小孩在院子里嬉戲玩耍，青壯年都出門挖蟲草去了，老人孩子在家留守放牧。孩子們質樸純真的笑容將我融化，不禁對他們產生憐愛，卻又有一絲隱痛，如果不走出這座大山，他們將世世代代在這里繁衍生息，沒有機會探尋外面精彩的世界。老人們對我們熱情點頭，面對來這里幫助他們的扶貧干部，他們是善意接受的，是感激尊重的。據說前期大棚蔬菜栽種的時候，鄉政府的干部全體總動員，鄉干部們擼起袖子，俯下身子，幫助他們種下的不光是蔬菜，更是來年的收獲與希望。
吃過晚飯，老公帶我去看望更登降措一家，他家是洛魯村出了名的貧困戶，老伴體弱多病，兒子四龍多吉年逾17歲，由于身體因病發育不健全，至今只有1米3幾，完全沒有勞動力。我給多吉帶了些巧克力和酸奶，關心他的身體情況，他個子雖小，卻成熟懂事，為了表達謝意，不怎么“下廚”的他專門為我做了一頓糌粑，還盛上一碗酥油茶，盛情難卻，我吃得津津有味！更登家大棚蘑菇長勢喜人，每天可采摘近100斤，由于離縣城遠，交通不便，蘑菇運不出去，銷路問題讓他犯了愁。鄉政府和扶貧干部積極幫他在鄉上零售一部分，剩余的先曬干再拉到縣城銷售。更登家今年收入可觀，他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易嘎家就在鄉政府附近，步行20多分鐘就到了，我和老公有空就會到他家坐坐。夕陽西下，已是晚上8點過，易嘎的老婆帶著兩個孩子在青稞地里松土除草。他們家的三頭奶牛生物鐘超準時，太陽落坡前，就“列隊”下山回家，外大門用木板遮擋，奶牛不急不躁，在門口耐心等待，絕不撞木板進屋。“阿姨！”易嘎的兩個兒子遠遠就看見了我，大聲招呼我，哥哥狂奔過來牽我的手，紅撲撲的臉蛋上滿是塵土，嘴里吃著不知啥零食，門牙缺了一顆，兩個眼珠骨碌轉，望著我傻傻地笑，我連忙掏出糖果犒勞兄弟倆。進屋后5歲的哥哥拿出書本讓劉叔叔教他識字，4歲的弟弟迫不及待地打開衣柜，拉我過去，如數家珍地向我展示他最心愛的寶貝——一只貓媽媽和剛出世的三只小黃貓。媽媽所登翁姆來不及歇息，洗完手就去牛圈擠牛奶，開始生火做飯，準備母子三人的晚餐。此時，他們的爸爸正在牛廠山上挖蟲草，期待今年有一個好收成，能夠撫養孩子成人，贍養父母終老，把清苦的日子過得滋潤一些。
假期就要結束了，我舍不得離開皮擦鄉，更舍不得這里的鄉親們。和更登降措父子合影留念、依依惜別。四龍多吉是個重情義的孩子，一再囑咐我一路平安，注意身體。與皮擦鄉民近距離的接觸中，看到了他們不一樣的生活習俗和民族文化，我喜歡他們的質樸和單純。希望下次與他們重逢的時候，四龍多吉的病情有所好轉，易嘎的大兒子能夠入學就讀……這段難忘的經歷將無法從我記憶中抹去，從此會多一份牽掛和想念。
這次探親休假，讓我對扶貧工作有了全新的認識和理解，感觸頗深。幫助藏區人民脫貧奔康，不光是物質上帶來幫助和扶持，更應該引導他們從思想上根本改變，樹立脫貧致富的信念。根深蒂固的陳腐觀念要從娃娃的基礎教育抓起，這是一個系統的、巨大的、漫長的工程，也許要通過幾代人的卓絕努力才能初見成效。
作為扶貧干部的家屬，我也想為扶貧工作盡一份綿薄之力，我能做的就是在精神上給予丈夫鼓勵和支持，在后方照顧好父母和孩子，解除他的后顧之憂，讓他放心在前方開展工作，祝愿他早日圓滿完成脫貧攻堅任務，也祝愿皮擦鄉的鄉親們日子越過越紅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