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3年02月06日
◎南澤仁
許配
十二歲
父親把我許配給了
一座叫子耳萬年的大山
數年后
我從阿達惹達的航拍
第一次看見它
才知道父親說的許配
原來是一場深遠的遺棄
花事
靜靜綻開
緊緊閉合
一顆心在純白的時光里
溫習了一朵紅花的生命
靜怡
凌晨三點的歌
和落在屋頂上的雨
像一場起起落落的腳步
在朝著用時間命名的村莊趕赴
合上眼
手自然地伸向枕邊
盤轉一串小葉紫檀
只數了一遍
就已夢回到一朵半開的蓮花中間
果子
用整個秋天
收集一蛇皮口袋的枯葉
在每個傍晚
引燃幾片，又幾片
生銅爐中的木炭
爐門向著風口
火苗就會跳躍起來
像祭師敲擊的鼓點
響著勾魂攝魄的節奏
炒一碟五谷雜糧
放入火中用梵唄的調式
聲聲超度你們的名字
舍楚·仁青拉姆
南吉·銀卓次稱
南吉·仁真旺杰
有時，我也會輕輕誦出自己的名字
像細數著一棵菩提樹上的幾顆果子
影事
秋收后
男孩用運玉米的推車
推著一個女孩在地里奔跑
遇到坡地
他雙手緊握推車把手
平穩的地方，卻佯裝放松
女孩又驚又喜地一次次喊出他的名字
像山雀喚出了第五個季節
我在不遠處
拾起一只又一只
遺落在地里的玉米
反手丟進背上的竹簍里
不時抬頭望一眼他們
又低頭看看手中的玉米
有時是一只玉米
有時是一把開著白花的羊草
銀刀
一夜的雨
打在井口的青石板上
富有節奏地響
像井口弓著一個老銀匠
揮動鐵錘，一下又一下地
淬煉一柄白亮的銀刀
水花四濺
一個戴銀鐲的女人
像一道閃電
滑落銀匠手中
悄無聲息地
斷送了世間最薄的情義
